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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川途中录 第1章 蝶入迷途遇知音 试读
蝴蝶镇上,一名青年男子正走在街上,他全身破破烂烂,双臂紧捂着胸前,似是抱了件什么东西。又见他眼神不定,四下偷瞄,忽地盯着左前方一个包子铺,定在了原地。那包子铺蒸气隆隆,肉香扑鼻,那人见着,喉头滑动,不觉吞咽口水。
此人姓陈,名三川,广东人士,但见他脸圆肚肥,四肢虽短,身高却与常人无异。现下也不知为何流落到这蝴蝶镇上。
那包子铺老板见川子盯着蒸笼,只道他是乞丐,叉着腰怒视,嘴里轻啐了一声。川子见状,脸上一红。他身无分文,没好意思要饭,更没胆量去抢,只得低着头急匆匆离去。
路边不时传来各种食物香气,川子边走边嗅,腹中更觉饥饿难当。他浑身上下止有怀中这把漂亮的宝刀,可是刀没法填饱肚子,他眼神一决,下定决心——卖刀。
典当铺的掌柜拿着刀掂量,又斜睨了几眼浑身破烂的陈三川,这种人他见过不少,店里常有武艺不精、吃不上饭的武林中人来当东西,他们经常闹事,得小心提防。招呼着伙计把刀拿给后面的老师傅估价,自己跟川子套起话来。
“客官打哪儿来?”
“城外。”川子低声道,饿到发昏的他只想赶紧把刀卖出去。
“看客官样子第一次来蝴蝶镇?”
“嗯,刀还要看多久?”
“客官先别急,我这里的师傅见多识广,慧眼如炬,不会亏了你一分一毫。”
川子可不在乎卖多少钱,这把刀原本也不是自己的,现下他只想拿几个钱买几个大肉包,狠狠解解馋。
掌柜见他脸色发青,显是饿的,有意逗他,道:“来咱蝴蝶镇,一定得去那银月庄,那儿的窑鸡远近闻名,口味那叫一绝。”说着又咂咂嘴。
川子眼神一亮,忍不住吞咽口水,喃喃道:“窑鸡?”
掌柜笑道:“怎的,你也听说过?”
川子道:“那倒没有,只是……掌柜的你快着些,我还有急事!”
忽见适才那伙计捧着刀急匆匆跑出来,在掌柜耳边说了些什么。掌柜忽地身子一抖,面色凝重,将刀一把扔给川子,道:“这刀我们收不了,你快走吧!”
“怎么回事?”川子拿着刀有些不解。
“这是血精门的刀。”掌柜压低声音道,右手指着刀柄上一朵不起眼的梅花烙印,又急道:“这刀我们收不了,你赶紧去其他地方吧。快快快快走!”索性令伙计将川子直接轰了出去。
川子吃了个闭门羹,又羞又恼,走在大街上,闷闷不乐。想来这血精门很不好惹,才令那掌柜如此害怕。自己也真是蠢,当初地上那么多兵刃,偏偏选了个卖不出去的刀。现如今埋怨这些也没用,得赶紧想办法弄些吃的。脚下无力,浑身发飘,再不吃东西只怕是要饿死街头了。自己可不要当饿死鬼,一不做二不休,先去那银月庄上点个霸王餐,美美吃上一顿,过后怎样,就管不了那许多了。
蝴蝶镇东南,有一小湖,湖心有座岛,岛上便是银月庄。而进庄除了水路坐船外,便只能走岛东面的廊桥。那廊桥正中,一块牌匾,上书“蝴蝶落”。川子此时无心细看,大步走了过去。
过了廊桥水景进得庄中,但见人来人往,好不热闹。伙计招待三川入座,川子叫了两份窑鸡又要了一大壶酒。不消片刻,饭食上来,狼吞虎咽起来。吃完一只窑鸡,满意地打了个嗝,而后细细品着酒,心中想着如何逃走。
这时,来了个说书人走至场中戏台上,有几个老顾客见状带头鼓起掌来。那说书人抱手作揖,清清嗓子,高声道:“多谢各位,多谢各位。小老儿没什么本事,只会侃天说地,戏说风云,说的不好,各位多担待着点儿,小老儿感激不尽。”说罢,正了正神态,准备讲演。
川子心想:这倒好了,不但吃了白食,还有白戏听,嘿,今日哥们儿就算被打死也值了。翘起二郎腿,躺在椅子上,眯着眼睛,装起了大爷,等那说书人开讲。
说书人:在座各位有不少看着眼生,想是外地来的,本镇名为蝴蝶镇,这是有来历的。
话说当年,蝴蝶镇还不叫蝴蝶镇,而叫九里镇——九里之外,便是外邦。由于靠近边境,当年这里很不太平,外邦骑兵常来骚扰。后来朝廷修好了工事,大队的骑兵是进不来了,但很多寻衅滋事的歹人常混在商队中入得城来,其中不乏一些武林高手。长年累月,这些人越聚越多,渐渐成了气候。
为首之人自称大九天,率领一众匪党为非作歹,气焰日盛。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,这些人身怀武功,飞檐走壁自不在话下,抓也抓不到,索性来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平时偷偷东西,斗斗殴,一些小打小闹官府只当看不见,但这可害苦了当地百姓,今日王家丢只鸡,明天李家落只鹅。官府管不了,可这日子还得过啊,众人一合计,各家出点钱,托人到中原内地张榜悬赏武林高手前来剿匪。
中原有一高手名叫夜剑仇,好打抱不平,人送外号“江边豪侠”。这名头怎么来的呢?原来,当年在云梦大泽一代,聚集着一众水匪,打家劫舍,为害一方。
夜剑仇听闻,孤身一人,持一把长剑,杀入匪徒老巢。一夜之间,杀散匪徒,跳江的跳江,逃跑的逃跑,从此,再不成气候。百姓们爱戴这位大侠,便送了他一个“江边豪侠”的雅称。
这夜剑仇见到九里镇的榜文,毫不犹豫地揭下,二话不说,收拾行装赶至九里镇,约战匪徒。
匪党这边,为首之人大九天也是个奇人。此人是外邦人士,原名木木三布和,来到九里镇后,为了迎合中原武林风俗,特地改名大九天。
中原人讲究天尊地卑,以九为贵,这人便以九天为名,还在前面加了个大字,显得自己身份不一般。
这人奇在哪呢?他是个瞎子。虽是个瞎子,但据说耳朵特别好使,平日里走在路上,用一根竹杖敲敲打打,哪里的路平整,哪里有浅坑,他敲一敲全都知道。跟人比武,哪怕是再细的暗器或者再轻的掌法,他也能轻松避开。这人武功到了一定境界,失了一双眼睛,倒使他心里更如明镜一般。
夜剑仇来时自然打听了这些,虽然不好对付,但答应了别人的事,自当竭力去做,这是侠之大者的风范。
话说这日,两人如约,相会于廊桥,就是咱们庄外的那座“蝴蝶落”。当时两岸是人山人海,比金钟寺一年一度的庙会还要热闹。
寻常百姓都盼望着夜剑仇能一举击败大九天。把他赶跑了,底下的小喽喽们自然不敢再在镇上胡作非为。所以敲锣打鼓,呐喊助威给夜剑仇壮声势。大九天的小喽喽们也不甘示弱,舞狮的、摇旗的,甚至还有踩高跷的,什么吸人眼球来什么,气势上倒也不落下风。
到了比武时间,两人在廊桥两端站定,有人拎着一口铜锣走到场中,敲了三下,示意众人安静下来,清清嗓门高喊:“本次比武,不限兵器,不限武功路数。掉入水中算输,离开廊桥算输,自动求饶算输。双方约定:大九天输则带领一众手下离开九里镇,永不复返;夜剑仇输则本镇居民每月按规定向大九天缴纳钱粮,官府不得过问。两人君子协定,本镇府衙承认,百姓认可。你二人可有异议?”
大九天摇摇头,夜剑仇也摆摆手。那人又敲了下锣,高喊:“比武开始!”随即退下,只留廊桥上二人相对而立。两岸的看客们这时都安静了下来,屏息翘首以待两人的过招。
夜剑仇紧盯着大九天,他心里盘算的是:这人是个瞎子,我若是不动,不出任何声响,他自然奈何我不得。但大家都不动,这比武没法进行下去了。还是先使个寻常招式探探他的底细,如果不敌再站定不动想其他办法。
心中想着,手上倏地抽出长剑,两脚微踮,奋力一蹬,飞身跃起。剑刃呜呜作响,身侧疾风呼啸,一招“青龙出海”,直奔大九天。
剑尖至大九天身前不到半寸,只见他双脚站定,侧过半身,轻松避过剑锋。而后右手迅速使竹杖直戳夜剑仇小腹。夜剑仇此刻飞身半空,凶险万分,急忙竖剑下劈,挡去竹杖,左手运劲发掌,直袭大九天右肩,见招拆招。大九天似乎听得声音,不待抽回右手竹杖,左腕环转,左掌变拳,运功拆挡。两人拳掌相击,“啪”地一声,铿锵清脆。夜剑仇借力退开,拉开了距离。
就这短短一个回合,二人心中都明白了,各自的武艺只怕是半斤八两,想要赢过对方得出奇招。
夜剑仇这边站定不动,仔细思索着刚刚的交手,想找出对方的弱点。谁知大九天突然身形一动,一招“瞎子探路”使了过来。只见竹杖迅速左右横点,在青石板上发出致密的“哒哒哒”声。夜剑仇清楚,对手这招只要竹杖碰到了敌人腿脚,便会顺势横扫将人打翻在地,即使打翻不了,也能探查到敌人的方位,作为瞎子的起手招式很是实用。
眼见竹杖袭来,夜剑仇眼疾脚快,左脚运劲踩住竹尖,手上长剑竖劈大九天持杖之手。谁知大九天突然撒手竹杖,滚地翻身来到夜剑仇身后,右腿迅即踢出。夜剑仇剑势过大,不及收手,小腿上中了一脚,踉跄几步,滚倒在地。大九天迅速回身,拾起竹杖直戳过来。夜剑仇趴在地上长剑不好拆挡,只得就地滚开。
大九天竹杖连点,招招要害,逼得夜剑仇滚了几个跟头,来到了桥边。眼见下一招竹杖就要戳过来,自己再滚就要落入水中,输了比武。索性不躲,右腿用力扫了过去。
大九天闻声,后退了两步,竹杖一改方向,又戳向了夜剑仇扫来的右腿。到底还是先发招的更快,夜剑仇腿脚扫了过去,竹杖戳了个空。趁着大九天后退的间隙,夜剑仇跃身而起,不及休整,长剑武了个剑花,一招“花满天下”,飘飘洒洒,袭向大九天。
这招原本是对付手无寸铁的人,以长剑的优势,逼退敌人,伺机一招毙敌。而大九天使的是竹杖,普通的竹子如何挡得住铁器削砍?夜剑仇心中想着,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,就算你用竹杖拆挡,我也能用劲力削断。
只见大九天不慌不忙,听得身前动静,突然纵身跃起,钩住头顶横梁,而后飞身落下,竹杖从空中当头刺了下来。夜剑仇一改剑锋,斜剑上削,两件兵器结结实实碰在一起。
但不如夜剑仇想的那样,竹杖并未被削断,剑刃削到杖身时,滑了一下,而后弹开。看来大九天平日里没少把这竹杖当手串盘,浑身光滑,剑刃也不好削砍。
夜剑仇趁大九天落地未稳,持剑使起了刀法,大开大合左劈右砍,大九天也不示弱,一杆竹杖正面拆挡,借竹子的光滑与韧劲,愣是与铁剑打了个不分上下。
两人这边拼的难解难分,场外的观众都看花了眼。百姓这边,有一人突然高喊:“锣鼓敲起来!”
众人陆续反应过来,这大九天是盲人,靠听声辩位,咱们场下多造些动静,教他吃个瞎子亏。
于是,敲锣的、打鼓的、扯着嗓子唱歌的,一众人等疯了似的,可劲地造。那边大九天小喽喽们见状,龇牙咧嘴,个个骂娘,但百姓们人多势众,自己虽然平日里嚣张,也没一个敢在这时候出头。
桥上二人听得这动静,心下自然清楚。夜剑仇想的是:自己被人称作大侠,与瞎子比武本来就是以强欺弱,如果再因他人获胜,那就是以多欺少,胜之不武了。这般想着,手中的剑势便弱了下来。
大九天察觉到手中竹杖的受劲小了点,心想:对面想当正人君子,哼,那今天就叫他身败名裂。又一招剑刃斜劈过来,大九天侧身避过,继而向前跨步,左手抓住了夜剑仇的手腕,止住长剑收势。右手竹杖竟直奔对手的下体戳去。
夜剑仇见状吃了一惊,这人原本还是正规路数,怎么突然想来摘自己的桃了?眼下手腕被抓,长剑无用,又难以抽身,只得左手运功抓住了竹杖。这边的大九天丝毫不退,一股蛮劲用在杖上,逼得夜剑仇连退数步。夜剑仇脚下一用力,站住脚跟,稳住形势。两人开始了手上较劲。
场外的百姓看到大九天的卑鄙招式,纷纷骂了起来:“下流!无耻!”这边的小喽喽们倒是各个裂开了嘴,一齐高呼:“摘桃!摘桃!”伸长脖子等着看夜剑仇的笑话。
竹杖在两人之间抖抖索索,夜剑仇咬紧牙关,运劲抵住,但手心里却慢慢渗出了汗。这下可不妙!本来竹杖就特别光滑,眼见汗水就要让竹杖脱手,夜剑仇大吼一声,用上了高深内力,侧腿一顶,用大腿顶上了杖尖,竹杖因为这一歪,又在两人内力的催持下终于折断。
夜剑仇的大腿上戳了半截的竹杖,不待查看伤势,左手一掌推了过去。大九天见自己兵刃被毁,对手掌风扑来,撒开断杖,与对方对上了掌。另一只手使了个弹指神通的本领,弹开对手手中长剑,而后运掌进攻。夜剑仇长剑脱手,右手重获自由,不待思考,也抵住了迎面扑来的掌法。两人双掌相抵,开始比拼内力。
原本吵吵闹闹的河道两岸,这下安静了下来,不论百姓还是喽喽,都知道两人用上了上乘内功,生怕弄出动静让自己这边的人受伤。
约莫盏茶功夫,两人的头顶后背冒出了些许青烟。夜剑仇脸色发白,嘴唇发紫,腿上的伤显然让他吃了大亏,鲜血不住地往下流,却也只能忍住伤痛,勉力支持。
大九天这边,感觉到对手的内息有些许不稳,手上又加强了力道。内功运转,脸上渗出了汗珠。
夜剑仇身形抖动,心中清楚,只怕再过片刻,自己便要死在这瞎子手上了。
场外的百姓们眼见夜剑仇身形晃动,渐渐不支,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,恨不得自己上场为夜剑仇分担掌力。但比武规矩就是规矩,这下要是输了,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不好过了。
正在众人垂头丧气,夜剑仇即将不敌之时,一只蝴蝶飞到了二人身边。那蝴蝶绕着二人飞了一圈,径落到了大九天的鼻头上。原来大九天运功之时,汗水在鼻头凝成了汗珠,那只蝴蝶错把汗珠当成了露珠,落了上去。
大九天此刻全身力道都在双掌之上,只消甩甩头就能摆脱蝴蝶的干扰,谁知蝴蝶落上去那一刻,他突然内息不稳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手上的力道就此消散,被夜剑仇双掌直拍胸膛,飞出了桥外。
两人的比试以夜剑仇获胜告终。比武之后,大九天伤势严重,遵守约定,带着喽喽们返回外邦。
百姓们为了纪念夜剑仇大侠,一致决定将九里镇改名为蝴蝶镇,而两人大战的那座廊桥,更名“蝴蝶落”。
各位看官,你说这是不是巧了,一只蝴蝶竟然逆转了局势,让一方天地自此太平。据夜剑仇大侠说,后来他才想明白,大九天行走江湖靠的不是听声辩位,而是极其灵敏的鼻子。
有的人眼睛能看千里,耳朵能听八方,大九天奇就奇在他能通过味道,辨别万事万物。所以比武当天,即使场外那般吵闹,依然扰不到他丝毫。一番交手,他就记清了夜大侠铁剑以及身体不同部位的气味。根据气味的浓淡知晓对手的方位动作。也正因为对味道如此敏锐,才着了一只蝴蝶的道儿。那蝴蝶落下的花粉,只怕是大九天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味道了。
“啪!”一声梆子落下,说书人的故事讲完。过了良久,店里众人才回过神来,大家一齐鼓掌,有人高喊:“再来一个!”显是没听过瘾。说书人见宾客们热情,下场喝了口茶,又上台咿咿呀呀讲了起来。
川子这边,酒足饭饱,微醺的状态让他脑子更加清醒,台上的故事已无心再听,这顿霸王餐的后果还要他的皮肉来受,幸好多喝了点酒,想来打到身上也没那么痛。拎起宝刀,站起身就要往外走。
突然一人挡在了身前。这人身材矮小,鼻头甚大,小眼厚唇,长相奇特,但举手投足间却隐隐有种高手的从容。
那人慢悠悠地道:“怎的,这就要走了?”
川子盯着眼前的怪人,颤巍巍地问道:“阁下是谁?”
那人微微一笑,拿起川子面前的酒杯,也不嫌川子喝过,倒了杯酒,一饮而尽,道:“我乃黄西郎,上九天可摘月,下四海能擒龙,吐纳吞天下,翻手弄乾坤,人称中原第一豪侠西郎君是也。”
川子见他吹得天花乱坠,面露嫌色,冷声道:“没听说过。”
西郎道:“谅你无名小辈,不知江湖中事,也不怪你。我问你,你这把刀,哪里来的?”
川子这下明白了,这怪人原来是惦记自己这把刀了,反正也当不出去,既然他看上了,不如直接卖他,正好换个酒饭钱。
川子道:“你不必管这把刀怎么来的,想要的话,一锭银子。”
西郎道:“刀是好刀,一锭银子你可亏本了。况且我也不买刀,我只想知道刀从哪里得的。”
“既不买刀,你管我哪里得的。告辞!”川子说着就要拿刀起身。
“哎哎,别急嘛!”西郎赶紧拦下川子,想了一想,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。“这把刀我要了。”又掏出了一锭银子。“如果你告诉我刀哪里来的,这一锭银子也归你了。”
川子心下乐开了花,这两锭银子可解了燃眉之急,当下便将得刀之事一股脑说了出来。
原来,川子是个犯人。那日,翻进一户高宅大院,还未动手行事,就被人抓了个正着。那家人花了点钱,让官府重判了个采花贼,直接发配边疆。
官兵带着川子等一众犯人出关不到几里地,便遇到了埋伏,一伙关外的匪徒袭击了他们。两帮子人打了一天一夜,胆大的犯人趁乱逃走,只剩胆小的川子窝在洼地里装死不敢动。
等到两帮人都没了动静,川子才敢爬起来,这时周围人已经死了个干净。关外他不熟悉,被外邦人抓到只怕是要被当奴隶卖掉。于是他找了把看起来很锋利的刀,斩断锁镣,带着刀回中原拼拼运气。这就有了后来流落蝴蝶镇的事。
当然川子可不敢说自己是个犯人,只说出城砍柴,正好遇到了两帮人火拼,凑巧捡了这把刀。
西郎听他说完,也并不全信,城里有山,正经樵夫谁会去城外砍柴。但他说的两帮人火拼细节又像是真的。便追问道:“那你可还记得当日打架的地方?”
“记得是记得,但是嘛……”川子眼睛盯着西郎的怀中,惦记着能多要些钱。
“好兄弟你放心,只要带我找到那地方,钱少不了你的。”西郎说着又掏出了几锭银子,拍在桌上。
川子一把将银子收起,喜笑颜开地道:“好,就喜欢敞亮的人,我这就带你去!”
正在此时,几个粗犷的大汉匆匆奔了进来。几人环顾一圈,一眼便看到了怀抱宝刀准备动身的川西二人。为首那人一招手,几人一拥而上,看这架势是冲宝刀而来。酒楼里的客人们纷纷让开了地儿,聚在一起等着看这场好戏。
为首那人指着刀问川子道:“兄弟,这把刀哪里来的?”
川子见这些人凶神恶煞,面有怒色,显不是自己惹得起的,抖索地道:“城外捡…捡的。”
那人又道:“城外哪里?能否带我们去一趟?”
“慢着!”西郎在侧突然发了话,道:“几位听口音是外邦友人,不懂咱们中原规矩。”
“什么规矩?”为首大汉见西郎身材矮小,又神情轻蔑,有意站直了身子,贴近西郎,恶狠狠地盯着他。
西郎轻哼一声,慢悠悠地道:“咱们的规矩,讲究个先来后到,这位……”
“陈三川。”川子搭话。
“哦,这位三川兄弟,已答应将宝刀卖于我,现下刀已是我的了。”
“刀你拿去,这位三川兄弟,得跟我们走。”大汉说着,右手抓起川子的胳膊就要走。
“欸,这可不行。”西郎一把拿住那汉子的手臂。“刀是我的,人也是我的。”
那汉子手上吃力,一运劲儿,却纹丝不动,便知这矮子是个硬茬儿,想商量着来。
“你自己也卖给他了?”那汉子问三川道。
“我……”
“他当然卖我了,不然这刀怎的还在他怀里,我嫌刀重,特意将他买下为我提刀。”西郎说完笑嘻嘻地看着陈三川。
川子自然会意,眼前这几个汉子来者不善,且看这西郎如何对付他们,便配合西郎直点头称是。
“既然如此,我出个高价,将他买过来。”
“这可不行,给多少都不卖。”西郎手上发力,疼的那汉子不得不撒开右手。西郎又轻轻一推,汉子踉跄几步,好容易稳住身形。
那汉子手臂得脱,登时怒骂道:“他奶奶的!”抽出身后大刀,向西郎砍来。同来的几人见状也拔刀一齐向西郎攻来。
黄西郎轻挪几步,轻轻松松躲开砍来的几刀,一把拽过陈三川,将其挡在身后。又从腰间拿出一件黑色铁棒,叮叮哐哐,几下功夫便将几人的刀夺了过来,发力一震,几把大刀“嗡”的一声,射出了窗外。
汉子们没了兵器,楞在了原地。为首的汉子气血冲头,抡起拳头就要拼命。西郎不屑地一笑,手中铁棒以极快的速度打了过去,给那汉子抱着拳头,疼的直龇牙。不待他反应,又一棒子斜劈脖颈,大汉哼一声,就势倒地晕了过去。
手下几人见不是这人对手,不敢再上,拖起地上的首领,慌忙逃走。黄西郎也不阻拦,收起铁棒,拍了拍衣裳,仍旧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。
围观的人见这矮个子轻轻松松便将几个壮汉制伏,不由心生敬佩之情,一齐给他鼓起掌来。西郎向众人抱一抱拳,而后拉着陈三川离开酒楼。
此刻已经入夜,银月庄头,一轮新月初升,照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上,十分好看。两人并肩走在廊桥上,陈三川忍不住问道:“好兄弟,你真的要买下我吗?”
西朗噗嗤一笑道:“嗯?你还当真了?我只是骗骗他们而已。想那伙人真正想要的,是你知道的东西。”
川子疑惑道:“我知道的东西?”
西郎道:“你知道这把刀是哪里来的。”
“哦……这把刀到底什么来头?”陈三川先前虽听那当铺掌柜提起血精门,但并不知晓这是个什么门派。
黄西郎见他憨厚,想必只是个普通人,便拉着他坐在栏杆上,一五一十的说道起来。
“这把刀,刀柄有血色梅花,乃是血精门的标志。要说这血精门,中原人大抵不了解,但在关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传闻约百年前,一位自称血刀老祖的人,擅长一门阴邪的功夫。此种功夫需血液滋养内力,一旦功成便打遍天下无敌手。那血刀老祖为此创建了血精门,每隔十天半月就得新鲜的人血来练功。外邦之人见到血精门的人如遇瘟神一般,避之不及。久而久之,血精门宗门附近城镇村落烟火凋零。为了维持住宗门血脉,血精门将目光盯上了中原内地。当时的中原,发配边疆的犯人都押往边境以北,官府自是知晓血精门的存在,为了防止血精门来内地滋扰,便将流放的犯人故意送往血精门的地盘。于他们而言,这些犯人活着反而糟蹋粮食,不如送给血精门,既甩掉了累赘,又解决了血精门的威胁。这般祭祀似的来往,持续了近百年。”
“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。”川子想起自己被发配之事,这才意识到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官府自是不想百姓知道这些勾当,你倒也不必怕,送去那儿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犯人,你一个普通人,就是想去也没机会,嘿嘿。”西郎已经看穿了川子说的慌,故意说给他听。
川子点点头,尴尬一笑。
西郎接着道:“血刀老祖,有一个不成器的孙儿,老祖离世后,他孙儿便会继承宗门。但这人从小锦衣玉食,不学无术。血刀老祖怕门徒不服,便让孙子率领几人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——为宗门带回七名新鲜活人。这是一项再简单不过的任务了,只要将中原献来的囚犯带回宗门即可。但这败家孙儿不知怎的,竟一去不归。”
川子一下子明白了,当日自己遇到的定是这伙人,捡到了他们的刀,便道:“所以这把刀是他们的?”
西郎点头道:“我估摸着,八九不离十。血精门的兵器很少见于中原,就算是关外,也不可能有人敢打血精门的主意。这百年来,除了血精门的人,几乎无人知晓他们宗门所在。因而你得了这把刀,很可能成为找到血精门的线索。”
“找他们干什么?寻死吗?”
“嘿嘿,一般人自是不会去寻死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嘛……我要去他们的老巢寻一件宝贝。”
“宝贝?什么宝贝?”
“跟你说了也没用,现下咱们连他们在哪都不知晓。还是等好兄弟你带我找到了那日大战之地,兴许会有更多的线索。”
川子将胸脯一拍,高声道:“你放心,我答应了带你去,就不会反悔,只是血精门,我可不会陪你去。”
“那自然,好啦,该说的都说了,咱们这就上路?”
“走!”
两人一拍即合,趁着月色明亮,大步流星地向关外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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